英国艺术收藏有多丰富
2019-12-16 13:28:46 来源:
查茨沃斯庄园 摄影/翟晶
提起英国的艺术收藏,你会想到什么?大英博物馆?国家画廊?还是那些活跃的当代美术馆?这些伟大的博物馆和美术馆,见证着日不落帝国的辉煌,将全世界的珍宝,从埃及、希腊、罗马、中国……汇集到同一个屋顶下,直到今天,仍然是美术从业者、研究者和爱好者们的朝圣地。
然而,英国艺术收藏的丰富程度,却远非这些博物馆和美术馆所能涵盖。实际上,直到18、19世纪,英国的公共藏馆才真正兴起并逐渐成为艺术收藏的主力军,在此之前,承载了英国艺术收藏的历史和记忆的,却是那些散落于城镇和乡间的宫殿、城堡、庄园。同样,回顾英国艺术展览和市场的历史,也会发现正是那些来自私人府邸的藏品,推动着展览的成型、市场的运作,直到它们拥有了现代形态。
英国不大,私人府邸的数量却殊为可观。几乎每一个城市、小镇、乡村、乃至渔港,都拥有自己的庄园和城堡,曾经属于某位王室成员、公爵、男爵,如今或兴盛依旧、或依稀败落,但它们的辉煌历史却挺立于石造建筑的精致线条之内,蕴含于家族肖像的迷人微笑之中,掩映于杰出的艺术藏品的斑斓色彩之下。
阿普斯利大屋的战神拿破仑雕塑
阿普斯利大屋:帝国的荣耀
伦敦的阿普斯利大屋(ApsleyHouse)是惠灵顿公爵(first Duke of Wellington)的府邸。公爵在滑铁卢打败了不可一世的拿破仑,令全世界为之沸腾,惠灵顿凯旋门骄傲地树立在通往白金汉宫的林荫道入口处,而阿普斯利大屋则是伦敦唯一至今仍在使用的贵族宅邸。
与英国的其他贵族府邸相比,大屋的占地面积并不算大,但考虑到白金汉宫附近寸土寸金的位置,它的存在和奢华程度已足以彰显公爵的地位。这是一座方正的新古典主义建筑,最初是由罗伯特·亚当(Robert Adam)为阿普斯利勋爵(Baron Apsley)设计的,1807年为理查德·惠灵顿(Richard Wellington)所获,后来则成了他的弟弟亚瑟·威斯利(Arthur Wellesley,即惠灵顿公爵)的财产,此后,大屋就成了惠灵顿家族的宅邸,直到今天。惠灵顿家族接手后,曾对大屋的结构做了一些改造:大门前增加了希腊式柱廊,东北方增建了卧室和餐厅,西侧则增建了洛可可式的滑铁卢画廊,用以纪念公爵的不朽功勋,诸如此类。
走进大屋,首先看到一尊新古典主义雕塑《战神拿破仑》站立在楼梯口,它是意大利雕塑大师安东尼奥·卡诺瓦(Antonio Canova)的作品,制作于拿破仑的全盛时期,大师结合了古罗马帝王雕像和战神雕像的型制,以精湛的技艺再现了拿破仑的英雄气概。有趣的是,拿破仑兵败之后,英国政府买下这件作品并送给了惠灵顿公爵,此后,骄傲的战神便日夜守望着他的老对手的府邸,历史沉浮,波谲云诡,真是一言难尽!
走上二楼,迎面而来的是几幅享誉美术史的杰作。其中最著名的当属陈列在皮卡迪利大厅里的17世纪西班牙画家委拉斯贵支(Diego Velázquez)的作品《塞维利亚的卖水人》,衣衫破旧的卖水老人的肃穆神情,尽显人性的尊严和力量,而画家无与伦比的写实技艺、利用光线来造型并刻画人物心理的手法,皆令人叹为观止。大屋的西班牙画派藏品十分丰富,包括委拉斯贵支本人的其他杰作如《英诺森十世》,以及与他同时代且同样具有传奇色彩的里贝拉(Ribera)和戈雅(Goya)的多件作品,如里贝拉的《圣詹姆斯》、《装扮成赫卡特的女巫》,戈雅的《惠灵顿公爵肖像》等。当然了,大屋的藏品并不仅限于西班牙画派,从风格来看,涵盖了从文艺复兴时期到19世纪的几乎所有流派,从品类来看,则涉及了绘画、雕塑、陶瓷、金银器等各种门类。在绘画方面,仅在皮卡迪利大厅这一个空间里,我们就能看到大量教科书级的作品,如写实主义画派的开山祖师卡拉瓦乔(Caravaggio)的《音乐家》、威尼斯画派大师提香(Titian)的《无名女子》、帕尔玛画派的杰出代表科雷乔(Correggio)的《山园祈祷》、尼德兰画派的著名风俗画家扬·斯特恩(Jan Steen)的《婚礼》,等等。作为惠灵顿公爵的家族宅邸,最不可缺少的就是公爵肖像,而在大量的肖像中,最令人难忘的是托马斯·劳伦斯爵士(Sir Thomas Lawrence)1818年的那件作品(他共为公爵画了7幅肖像),画中的公爵身穿军服,戴着西班牙荣誉徽章,沉稳内敛而又意气风发,展现出了一位出身高贵、屡建奇功的英雄的非凡气度。
为了让人们永远铭记滑铁卢之战,一楼开辟了一间画廊,专门陈列滑铁卢战役后各国送给公爵的贺礼,有镶嵌着珍贵宝石的佩剑、雕刻着战争场景或神祗故事的金银餐具、描绘着滑铁卢场景的瓷器,不一而足。此外,大屋还收藏了许多有关拿破仑、滑铁卢之战的绘画、雕塑,如勒弗(Robert Lefèvre)的《拿破仑·波拿巴皇帝》、大卫·威尔基爵士(Sir David Wilkie)的《切尔西老兵阅读滑铁卢捷报》等。这些藏品,见证着惠灵顿家族的地位、财富、品味与辉煌历史,也象征着英国的力量与骄傲。
布格尔在查茨沃斯庄园做的装置
查茨沃斯庄园:与时俱进
从伦敦一路往北,大约两个小时的车程,就来到了英格兰北部最著名的庄园:峰区的查茨沃斯庄园(Chatsworth House),从16世纪中叶开始,这个庄园就是德比郡公爵的府邸,由于囚禁过玛丽女王,又出过许多风云人物,庄园充满了传奇色彩。由于电影《傲慢与偏见》中的达西宅邸是在这里取的景,庄园便得了个别称“达西庄园”,其知名度之高,竟使公爵都为之失色,这不能不说是娱乐时代的特色了。
查茨沃斯庄园的建设历经数百年,无论是建筑主体还是园林设计,风格都几经变化,从最初的都铎王朝一直到19世纪,许多著名的设计师都曾为庄园添砖加瓦,到如今,已经无法说清楚它究竟是以哪一种风格为主导,而更像是一个风格的杂糅体。105英亩的后花园,花园里的人工运河,阶梯式瀑布,皇家喷泉,巧夺天工的假山,奇花异草和点缀其中的小神庙,奢华程度令人叹为观止。但查茨沃斯不仅是英国最美的庄园之一,也是最顶尖的私人艺术藏馆,从16世纪至今,公爵家族不断地定制、搜集、收藏着各个时代最杰出的艺术作品,并与时俱进,紧密地关注着当前艺术的发展。在这个古老的宅院里,不但可以看到大量的经典大师杰作,也可以看到现代艺术家、当代艺术家们的重要作品,在同一个空间里相映成趣,突显出了查茨沃斯的艺术生命力。
庄园最令人惊叹的空间之一,是威廉·塔尔曼(William Talman)设计的彩绘大厅,这座无比奢华的大厅,从上到下都装饰着绘画和雕塑。大厅的天顶画和上层壁画都是由法国艺术家路易吉·拉格雷(Luigi Laguerre)绘制的,描绘了凯撒的光辉业绩,包括凯撒在元老院的台阶上被刺的著名历史片段。拉格雷是一位专门为贵族宅邸绘制大规模壁画、天顶画的巴洛克艺术家,善于驾驭大题材、大场景,以华丽的色彩、恢弘的气势,将著名英雄的历史功绩与悲剧展现得淋漓尽致。除了彩绘大厅之外,庄园礼拜堂的壁画《基督生平》和天顶画《基督升天》,大客厅的天顶画《众神的聚会》、主卧室的天顶画《戴安娜的凯旋》、音乐室的天顶画《法厄同与阿波罗》等,也都是他的手笔。
查茨沃斯庄园的彩绘大厅 摄影/翟晶
精美绝伦的壁画和天顶画撑起了庄园的格局,然而对于庄园的丰富收藏来说,还只是冰山一角。查茨沃斯庄园的绘画、雕塑、工艺和设计收藏之丰富,在英国是数一数二的。仅古典素描一项,就多达3000多件,其中包括十多幅拉斐尔的素描,达芬奇的《丽达与天鹅》,丢勒的《圣母子》等传世之作。绘画收藏更是与时俱进,从荷尔拜因(Holbein)、卡拉奇(Carraci)、罗索·菲奥伦迪诺(Rosso Fiorentino)、贝卡富米(Domenicco Beccafumi)、哈尔斯(Frans Hals)、伦勃朗(Rembrandt)等老大师作品,到雷诺兹(Sir Joshua Reynolds)、庚斯博罗(Gainsborough)等英国古典主义艺术家作品,再到弗洛伊德(Lucian Freud)等现代艺术家的作品,涵盖了各个时代、各种风格和流派。在现代艺术家中间,公爵家族显然偏爱弗洛伊德,他曾是第十一世公爵的座上宾,为公爵家族的数位成员画过肖像,其中最著名的是公爵夫人德波拉·薇薇恩·卡文迪许(Deborah Vivien Cavendish)的肖像。这位美丽的公爵夫人是著名的密特福德六姐妹(Mitford Sisters)中最年幼的一位,也是一位作家和回忆录作者、英国社交界的风云人物,多年来一直充当着查茨沃斯的代言人。弗洛伊德的画并没有像一般的家族肖像那样,表现风华正茂的公爵夫人,相反,在他的画中,公爵夫人一脸的沧桑和疲惫,仿佛褪去了贵族的外衣,袒露出了不为人知的内心世界,弗洛伊德给这幅画起的名字《穿白衬衣的女子》,也表明他所表现的远非一位显赫的公爵夫人,而是一个内心丰富的“人”,这正符合他一贯的风格。不过,德波拉并不是查茨沃斯家族史上最著名的公爵夫人,第五世公爵夫人乔治安娜(Georgiana Cavendish)才是这个庄园的灵魂人物,雷诺兹、庚斯博罗等最杰出的艺术家都曾为她画过肖像,这些迷人的肖像如今就在二楼的画廊里,透过肖像,人们仿佛依然能看到风华绝代的公爵夫人在社交场上叱咤风云、倾倒众生的景象。在庄园收藏的家族肖像中,最有趣的莫过于现任公爵夫妇委托当代艺术家布格尔(Jocob van der Beugel)创作的陶瓷装置作品,它用650块手工陶瓷板,按照人类DNA的编码顺序,置入了公爵夫妇及其儿子和儿媳的DNA,这个古老的庄园与时俱进的态度和活力由此可见一斑。非但如此,现任公爵的继承人威廉(William Cavendish)本身就是一位当代艺术家,他在庄园内部创立了雷文斯基相片档案,记载了英国本土艺术家的大量私密瞬间,对于后人了解现当代英国艺术的生态具有非凡的意义。